钦天监(第一)-《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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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这根本是一场交易,唐羽以东陆精英军队的战死,换来了逊王的退却,也换得了钦天监的绝对权力。这时的九州像是一局诡异的棋局,对弈的是唐羽、和逊王二人,然而对弈的人,死得却并不比他的棋子慢。
半年之后,逊王死在了北陆,死在了蛮族人自己的刀下。
仅剩的是大教宗唐羽,他的教旨和忠于他的徒众依旧横行在东陆的土地上,失去君主的三大诸侯国同时迎来了天神的使者。
继承人已经被大教宗选好了,三国没有选择,三个傀儡被扶了起来,雄才伟略的贵族子弟被软禁起来。
楚氏、唐国唐氏、明国朱氏,这些尊贵的家族甚至连自己的部队都不能轻易调动了,复仇成为奢望。
而后出现的人没有让朱冀失望,他最小的儿子朱恬,这个孱弱的年轻人在宗族的大会上站了起来。
他说我的父亲说,即使最后一个百里氏的子孙拿着一枚钉子,也要把唐羽钉死在天启的城墙上,我们没有了战刀,可是我们可以求助于阴影里的钉子!
随后的史实是模糊的,但是所有人都相信百里恬抛下贵族的尊严求助于东陆最可怖的影子组织“天罗”。
这个豢养了最优秀的杀手、存在于阴影里的权力组织对朱恬表示了认可,于是近百名优秀的天罗杀手潜入帝都,几个月之间帝都变成了屠场,无数钦天监的高层教徒被杀死在黑夜里。
杀手,这是朱恬唯一能找到的钉子。尽管只有一点点锋刃,但是配合着朱冀死前的怨毒和仇恨,足以要了钦天监的命。
大教宗并没有屈服,早已组建的、属于钦天监的武装“占卜人”正式出动了。
双方在天启城的夜幕下进行着残酷的绞杀,占卜人们掌握着杀人的许可和人数的优势,而天罗杀手们拥有更加精巧的技术。
双方的绞杀蔓延开来,很快,原本不属于天罗的流浪武士被巨额的金钱收买为杀人者,而占卜人们也把队伍扩充到了近乎军队规模的七个卫所。
一场腥风血雨的屠杀愈演愈烈,传说诸侯们正在密谋联合,要推翻大教宗的统治,又有人说大教宗已经和北陆的新大君阿拉木汗达成协议,要一同拔起诸侯的残余势力。
但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损失惨重的战争,双方手里都不掌握优势的兵力,还无力在正面战场上兴兵挑战,而要依赖残忍隐秘的“杀手战争”先行耗损对方的斗志,为自己争取时间。这场杀手战最后席卷了几乎所有的权力组织,夜幕下的天启城里,奔行着黑影和血淋淋的鬼魂。
圣王十年十月,天元城。
还有一个对时。他觉得自己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的静止已经近乎麻木,于是极其缓慢地收紧复放松全身的每一块肌肉,仿佛一条沉睡中的蛇疏松骨骼,他必须防止自己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而迟钝。
五个对时以来,他始终保持着这个要命的姿势。
他的十个手指细长而有力,精瘦的身躯整个蜷缩在一起,像是孕妇子宫里的婴儿,只靠手指和腿的力量将自己悬挂在牌坊的飞檐下。这个牌坊身处闹市,因为长时间的日晒雨淋,昔日考究的琉璃瓦和彩釉早已脱落得七七八八,用做装饰的飞檐只斜斜飞出不到两尺,就偷工减料地完成了,人在暴雨下连遮蔽都很难做到。
但是两尺对这个杀手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谁也想不到这里竟然还能藏进一个大活人。
杀手很满意自己选择的地点,从昨天深夜到凌晨,他一直隐蔽在这里,看着屋檐下的光影变化,听着外面由寂静到喧闹。
这次蛇一般的放松让他感到隐隐疼痛,肌肉僵硬太久了。
天罗刺客里有过先例,有人因为身体长时间的过度收紧而再也不能放松,后半生只能佝偻着度过。
不过这些对他算不了什么,他轻轻活动了下右手,感觉那些锐利而诱人的丝线在手指四周轻盈地跳动,像自己饲养的毒蛇,温顺而致命。
再过一个对时,他的目标将经过这里,那个掌控着占卜人第一所,最接近唐羽的人。
本堂给他的情报简单、清晰而致命:占卜人一所卫长息烽,印池系的秘术大师,气候干燥的秋天,是他秘术能力最弱的时候,也是他最容易被杀死的时机。
杀手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双唇,天时地利再加上他自己,目标今日必死无疑。
他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一群步伐整齐的人正在逼近,虽然他现在的角度看不见,但是他知道那是一群黑袍黑甲的人。
秋末的天元,罕见的大风天,原本还有些行人的大街上,因为这队人的到来而迅速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呼呼的风卷着轻尘,显得有些萧索。街角转出了十二名黑袍黑甲的占卜人,他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腰侧是占卜人特制的黑鞘长刀。
队伍正中是四个魁梧的从者,他们也身着黑色鱼鳞甲,环护着正中的一个身穿黑袍的老人。
老人的兜帽已经摘下,露出一张苍老干枯的脸,双眼如深夜一般漆黑深邃。
高耸的官帽下,须发皆白,灰白的长须垂了下来,直达腰际。
他右手拄着一根细木拐杖,干瘦如树根的指节紧扣着手杖上精致的涡状花纹。
缇卫的一卫长息烽,同时也是钦天监的“大长老”,拥有与身形不相称的强大力量。
他的脚步沉稳而缓慢,原本被大风卷得四处飘飞的落叶在经过这支队伍的时候突兀地垂直掉落下来,然后被随之而来的黑色牛皮重靴踩成碎屑,发出干涩的响声。
飞檐下的杀手也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力,他轻轻咬了下自己的舌尖,迅速蔓延开来的痛楚让他恢复了镇定。
他放松全身,让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都保持在最佳的状态。
机会只有一次,必须一击即中。十二名占卜人依次在他身下经过,黑色的头盔上精致的纹路清晰可辨,他屏住呼吸,将原本明亮的双眼眯成一条线,整个人和四周融为一体,就算有人抬头望去,乍一眼也很难注意到他。
两名魁梧的黑甲从者经过后,息烽那一头白发出现在他面前,就是现在!
他在那一瞬间俯冲而下,像黑夜里的一只蝠,他的双手箕张,锐利的刀丝如一张飞扬的网遮住了所有空间。
息烽在那一刹那抬起头来,一瞬间,这个老人在那张陌生的笑脸上看见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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