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夕-《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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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走到露台上,看着月下的世子府的屋宇,屋檐相连着绵延出去,琉璃瓦片上叠叠的青光反射像是海波。
宫人提着红纱的灯笼在远处的巷子里走过,光一闪而没。
寂静中,阿苏勒以袖口擦了擦笛管,试了几个音。
他吹了起来,像是水从每个笛孔中溢出来那样。
阿祁吃了一惊,他知道笛子是阿苏勒很喜欢的乐器,却从来都觉得没有吹的多么好,反而是有些精通乐器的巫萨吹奏得更好。
而现在阿苏勒的笛声只是在低处轻轻回旋,却有无数的变化,千丝万缕地绵绵展开。许久了笛声里才有了跳跃,却不像巫萨的曲子那样花样百出,只是欢悦轻轻一闪,旋即又转为低回。
阿祁也精通曲乐,拼命去琢磨其中的变化和意味,不由得神思恍惚,直到阿苏勒一曲尽了,他才浑身一颤。
“有些时候不吹了,不太熟了。”阿苏勒摇头。
阿祁拍了拍掌:“我明白了!是怀人之意,其实是亲情。”
“亲情?”
“我初听的时候不明白,后来想到茫茫草原,终于听懂了。阿苏勒你吹的是亲情啊。好比草原一望无际,亲人远行,吹笛的人留在帐篷外,看着风吹草低,等着那人回归。
所以曲调始终低转,只有偶尔风来,看见远方的牧人马群,迎上去,却不是,于是又只有风声,仍旧是依依相望。
只是多了几分失落,”阿祁赞叹不已,“要说灵性,这一曲笛子,已经是绝品了。”
吕归尘呆了许久,低下头去,阿妈的影子突然从他脑海里跳了出来,他发现自己有些时候很容易想起阿妈。
而这曲笛子也是阿妈教他的,小时候要睡觉的时候,阿妈为他整好了床铺,服侍他睡下,轻轻抚摸她的额头,他感觉阿妈的手那么温暖轻柔,于是一切的担心也都消散,终于沉沉地睡着了。
夜很深的时候他醒来,帐篷外隐约的是这首笛声,回转着,漫漫的一夜。
“阿妈,我想你了!”
大婚吧,那就大婚吧。
帝都,天元城。
夜深寂寥,隔着水面,文庙的镇国钟轰然响起,钟声在微凉的夜里传出很远,凤凰池上水波潋滟,一轮月影破碎开来。
“文庙听钟”、“武庙看剑”是初到天元的世家子弟一定要做的两件事。
文庙里供奉着七百年前大周始皇帝亲手赐予的巨大铜钟,而武庙里是追随始皇帝征战时的佩剑。
只不过七百年过去,文庙之钟武庙之剑都再也没有昔日的沙场气息,战争始终没有再侵入繁华的天元,夏夜的月下,一切都变得柔媚如水。
大周历代皇帝中有一位出名的皇帝,周睿帝毕生钻研诗歌,最喜欢趁夜驱赶马车,停在凤凰池边的岳桥上听钟,眺望远方刺天的高塔影子,独自喃喃。
他身为皇帝而有倾世之才,随笔就在桥上把想到的诗句写在纸上,再一张一张折成纸船,船里放上一截宫里点剩的蜡烛头,星火一点,借着桥下流水放向远方。
下游远处夜夜都有一群人不合眼地候着,去捡那些纸船,运气好的时候水没有污掉墨迹,在文庙的集市上可售上千金铢。
后来《周睿帝亲笔》的集子,就是从周睿帝这些纸船上搜集起来的。
周睿帝死在七十岁的时候,死在了岳桥上。内监们在远处看着老去的皇帝颤巍巍地放下一只纸船,坐在涨水的岸边濯洗双足,从此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下游的人拾到的最后一只纸船上写:“水畔听钟七十年,便了却了此生。”
许多年后再来岳桥的人,听着文庙的钟声,多半都不是再想那古老的铜钟本是一座警钟,而是追思水畔听钟七十年后安然辞别的洒脱。
月色正浓的时候,照得水面清幽幽的水波飘漾。
一艘方舟停在池边,夜色中它的船身明显比一般的船大,甲板上几乎可以跑马。凤凰池通着顺风渠,再接着一条建水的直流,江上的大船可以一直顺溜而上进入天元城,凤凰池也掘得深,大可以容下平底的大船。
船上的人举起了手,强健的水夫以长杆撑起了船身,把它缓缓地推离岸边。
这样的大船出航不容易,风帆太大,不到深水可以转圜的地方是不便打开的。
马蹄声从黑暗中传来,大船已经从船坞渐渐地滑进深水里,水夫们回头去看动静,夜深人静,来往的车马稀疏,而桥上默默地站了一个人。
一袭骑军奔向那道桥上矗立的身影。
“公主,太后让您回宫!”
“我不回去,我要去北陆!”
“公主,太后有令,您必须回宫!”
那是一个绝美的女子,形单影只,凭栏而立,面色凄凉。
“我就只是想亲口问问他,我文月哪里配不上做他的大阏氏!”
凉洲,赫连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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