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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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拉尔和周军大小二十余次交战,从来都是周军被埋伏,乌拉尔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被埋伏的一天,只这一次,就要了他的命。哈达图的地形此刻发挥了作用,厢车卫与风虎骑兵呈半圆状包围了乌拉尔的人马,在乌拉尔的退路上,横亘着流水湍急的铁线河。李当心等的就是这一刻,之所以开战的时候没有让风虎骑兵出来,就是为了拖住乌拉尔。在羽箭响起的那一刻,李当心就持着他的重剑率先跳出车阵之外。往来骑兵无不被两剑杀死,先一剑斩马,后一剑斩人,无一失手。厢车卫们从未想过平日有些文气的将军竟然如此神勇,纷纷从车阵之中杀出来,草原人的骑兵竟然抵挡不住,只能后退奔逃。

    乌拉尔此时也感到了末路的逼近,可是投降从来不是他的选择,他带着最后的部下在周军的包围圈里往来冲突,刀砍箭射直至最后一人。在被乱刀砍死以前,乌拉尔一共射死了十八名风虎,都是从头盔与胸甲的缝隙间射入,一箭封喉。乌拉尔死后,最后的二十三名马贼全部自刎而死,无一人投降。无怪乎战后叶望感慨,若是草原人全是这样的勇士,得搬来三百万的大军才能全胜。

    叶正率领的骁骑卫是以澜州诸国番上的夜北人为主组成的,夜北高原为高原草原地形,常年生活于此的夜北人依然保持着原始的游牧生活,他们幼习弓马,被称为东陆最后的马背民族。叶正从番上的夜北人为主力,并其它国家弓马娴熟的士兵每名士兵都配给了两匹明国上贡的菸河马,并加以严格的训练,组成了羽林天军十二卫中的骁骑卫。体格和马匹上或许比草原人骑兵逊色三分,但战术素养则高出不止一筹。同时,叶正几乎完美地复制了草原人的战术,士兵自带干粮,两匹马轮流骑乘,使得骁骑卫可以在一昼夜内长途奔袭三百里。自海安大营附近渡河后,叶正部便开始在铁线河东岸搜寻草原人,数日后,斥候在三丘原遇上了塔格部的营地。塔格部是一个小部落,人口不过数万人,叶正却并不着急进攻,他耐心地等到了晚上才下令骑兵冲锋,等到塔格部的人被骑兵隆隆的马蹄声惊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上马迎战,简单的抵抗后,除少数成功突围,余众全部投降。叶正下令将俘虏全部处死,三丘原哀嚎震天,血流成河,也由此揭开了叶正血色的征途。

    自蛮蝗时代开始之后,明国就确立了以骑兵对骑兵的战略,针对东陆马弱于北陆马的不利局面,明国历代公爵大力引进北陆马种,经过数十年的杂交育种,终于育出了可以大量装备军队的优秀战马,称之为“菸河马”。

    “不杀俘、不戮降”是战争中起码的公义,而叶正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他御下极严,军法极为严苛,然而却从来不禁抢劫、杀俘,甚至有人说北征草原人期间,叶正连侮辱妇女的禁令也放开了。后人曾作了三种推测,其一是叶正乃是谷玄降世,根本没拿草原人人当人看;其二是周清对草原人恨之入骨,想要将他们从瀚州草原上完全清除,因此下令允许杀俘;其三是叶正骑兵长途奔袭,携带俘虏会影响行军速度。第一种说法显然不过是鼓书平话善用的套路;第二种说法不能解释为什么另外两路大军没有杀俘劣迹;用排除法排除前两种可能性后,只剩下第三种说法比较站得住脚。总之,塔格部就这样被叶正从草原上抹去了,直到数十年后,塔格部的幸存者才重新集结于斯,再次树立起塔格部的旗帜。叶正的矛盾在很多地方得以体现,但在绝大多数的话本中,他都是作为凶残的化身,也是铁驷车中评价最极端的一个。

    骁骑卫就地补充干粮淡水,继续向北进发。下一个撞在刀口下的是蔑昆部。其实从地图可以看出,绯云河与铁线河所挟的平原极为狭窄,最窄处只有不过一百二十余里,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三百三十里,草原人不断迁徙的高机动性战术在这里根本无用武之地,一万二千的骑兵大军在这样狭窄的地形中自东南而西北地推上去搜寻草原人,就如同两人在独木桥上对行,想不撞上都难。游牧民族高机动性的优势同时也伴随着信息无法及时传达的缺点,措手不及的篾昆部被叶正部所破,叶正故意留下了一个缺口,将篾昆部向东北方向驱赶。篾昆部逃到绯云河畔,进退维谷,只能冒险渡河,时值雨季,河水暴涨,篾昆部众淹死无数。

    叶正胜利凯旋,率兵回归海安大营,而没有继续西进。一则胜利品实在太多,已经无法继续携带,二则骁骑卫仅缴获了少量马皮缝制的皮筏和木筏,指望这些东西渡绯云河继续进击无异于痴人说梦。直到李当心的厢车卫回到大营,叶正才继续出击,渡绯云河进攻蛮舞部,叶正命兵士趁夜将自塔格部虏获的牛羊赶进蛮舞部的驻地,蛮舞部的士兵以为天上真的掉下了馅饼,纷纷争抢,叶正下令趁乱出击,蛮舞部猝不及防,阵脚大乱,一直被追杀到彤云山下,几近全灭。得胜后的叶正跨越彤云山,穿着蛮舞部的服色大摇大摆地绕到草原人军背后。叶正自度兵力不能攻下北都城,遂继续南下。

    在三路大军稳定推进的时候,李当心正在忙着给他们输送粮草。在九州的军事史上,像李当心这样高调的押粮官,还是第一次出现。硕大的大车上高高竖起五色大旗,惟恐别人看不见似的,上面还要绣一个斗大的“粮”字,而且还要士兵敲锣打鼓吹喇叭,声闻数里。这个举动彻底将草原人人迷惑了,这样大张旗鼓地押运粮草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这其中一定有阴谋,草原人人派遣了斥候远远地跟踪粮队,却不敢上前袭扰。这样的情景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战场上节节失利的草原人人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们开始怀疑这只是东陆人掩人耳目的做法,而且他们也确实顾不上什么阴谋了,战争的局势迫使他们必须尽快作出决断,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东陆人的机会。草原人大军向李当心的军队发起了攻击。

    纯以士兵素质而言,李当心的部队远远不如叶望部和叶正部,少量的骑兵根本就是叶正挑剩下的,重步兵和轻步兵的主力也被彭千斤带走了,然而就是靠这样的军队,李当心成就了他东陆步战第一的威名。很多人形容李当心部行军如同在自己后花园闲逛,全凭一时的兴致。兴致好了急行军一天一夜要赶三十里,兴致不好行军三五里便宣布安营扎寨,完全没有规律可循。六万人好似一支庞大的观光旅游团,有时候又令军号金鼓齐鸣,名曰壮军威。其他两路捷报频传的时候,李当心的部将们终于按捺不住了,一起到李当心的帐内请战,但李当心总是找理由将他们打发回去。李当心很清楚,尽管自己计算出了草原人大致的迁徙规律,但瀚州土地广袤,地图上随便画个圈,搜寻起来却是数十拓的面积,且自己所部骑兵数量又少,难于长途奔袭,因此不如故意向草原人示弱,引草原人来战。

    厢车的车型采用全封闭的形态,它的车壁所用的板材是一般大车的两倍,油漆过后还要定期上蜡,使得雨水难进,火烧不燃。转接之处用铁皮包裹,内里还附有木棉。厢车高八尺,宽五尺,需马力才能移动,是周军安心北伐的保障之一。草原人人果然来了,北陆部的斥候悄悄尾随这支大军已经很久了,他们惊诧于这支军队军纪的松弛,认为这是根好啃的骨头,于是决定对这支军队进行突然袭击。然而这场草原人心目中的奇袭战其实早就在李当心的计算之中了,李当心以厢车首尾相接为环,军队则躲在大车后面射箭,草原人从未见过这样的敌人,就如老猫拉龟无处下口,在外面逡巡中已经倒在箭岚之下不少,而他们的弓箭却无法穿透厚重的车厢。

    当几个骁勇和幸运的家伙纵马跳入厢车阵时,却发现等在车阵中的是如同虎狼的铁矛和长刀。周军的厢车结合李当心“以步制骑”的战法,使得两次北伐的后勤补给都相对安全稳定。

    李当心的厢车如同磨盘般前进,沿路绞杀着试图攻击他们的草原人,协助叶望击败乌拉尔只是厢车战例中的第一仗,在数月的补给中,李当心杀敌三万有余,草原人见粮车而远走。但厢车卫毕竟只有一支,更多的补给线曝露在草原人的袭扰面前。在北都城下僵持之际,青茸原西部的部族偷袭了周军的后方,这种类似于游击队似的小股骑兵部队不断地对周军的补给线进行骚扰,而东陆大部分兵力都押在前线,很难派出足够的人手对付蜂群般的骚扰,草原人一度几乎切断了周军的补给线。周军不得不更多地利用铁线河运送补给,尽管风向合适且水流平缓,给东陆战船逆流而上创造了条件,但由于东陆战船体积较大,铁线河曲折蜿蜒,又多浅滩,战船时常搁浅,结果又需要更多的士兵拉纤。这也就造成了周军补给不充分,为日后不得不撤兵埋下伏笔。

    鏖兵遮虏障 乌拉尔的奋勇不但激起了草原人骨子里的血勇,还为草原人的抵抗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参与库里格大会的草原人各部在一个对时内决定了与东陆人血战到底,他们可以被东陆的马蹄践踏着死去,但是狮子从不对羔羊低头。北离十年九月初八,草原上最可怕的捕猎者动了,硕风铁浮屠离开北都城,趋至铁线河遮虏障处,收束各部残军,沙池部也正从火雷原上赶来,楚烨被举为联军指挥,他们必须守住这个最后的据点,再退后一步,周军就能看见北都城的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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