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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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多远?”他问目测的军士。“二百……不,一百八十丈,一百四十丈……何进的骑军推进太快!”军士大喊。

    贾诩全身僵硬,血管在眼皮下跳个不住。他是第一次指挥千军万马的大阵,肩上是下唐两万大军的生死。平日的自信此时都丢到了脑后,胸口仿佛被石头压着。“张璇危险,再让雷骑前进,就到中军了!”一位统领清楚地看见王重和张璇之间不过是几个马身的距离。

    “退下!叫你们退下!”贾诩紧扣令旗,纹丝不动。一排带着尖啸的响箭在天空中掠过,王重猛一抬头,看见箭上燃烧着明亮的紫火,即使在白天也分外的醒目。

    “埋伏?”王重心中微微一惊。

    张璇在马背上忽然转身,手中握着的一把铁芒全部掷向了王重。这是他从大柳营里学来的技法,这次出征前藏在靴筒里,以备不测。他所用的铁芒长不过半尺,铸有三条铁棱,足以穿透轻甲,而且不需要张弓发箭,近身时候是一件绝佳的利器。

    “好!”王重大吼着盘旋舞刀,双刀带起了两团铁光,将全部十支铁芒卷了进去,又全部激射四散。在王重格挡的短短一瞬间,张璇鞭策战马加力,将两人间的距离拉长到十余丈。王重再要追赶的时候,忽然看见滚滚的烟尘。后退的青洲军队一齐返身向着雷骑推来,青洲甲士的左右翼军也在后方包抄,一万五千人的巨大阵形围成了铁桶,雷骑领先的的骑射手和枪骑兵都陷入了重重包围。

    王重带住战马迟疑着四顾,张璇已经冲进了青洲甲士轻卒的阵形中。他转身立马,和王重遥遥相望,而后两人之间的视线被青洲甲士竖起的巨大盾牌所隔断。

    “青洲都指挥使麾下,左将军张璇。”王重轻声念着这个男人的名字。

    他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有一种远超同辈的冷静,或许会是将来可怕的对手,而且他居然来自青洲,一个极北之地的蛮荒大洲。

    “枪骑兵!把路冲开!”王重举刀。他并不担心,以雷骑军的战斗力,东陆几乎没有任何军队可以抗衡。仅仅倚靠仓卒间立起的盾墙就想挡住雷骑的铁蹄,那么青洲甲士未免太幼稚了。他命令下达,略显混乱的雷骑顿时镇静下来。枪骑兵稍稍退后整理队形,结成了整齐的枪列,随着一声大吼,两百人组成的枪列一齐策马冲向了木盾的壁垒。上百杆杆长枪刺入盾牌,高近一人的盾墙微微退后,顶住了这一轮冲击。

    “怎么?”王重面色上大惊。

    他熟悉自己这些部下所乘的战马,每一匹都有蛮族烈马的血统,奔袭起来仿佛野兽捕猎般凶猛。可是以这些战马的力量,竟然冲不开人力维持的盾墙。数千杆锋利的长枪从盾墙的缝隙中透出。巨大的方木盾临时拼凑的防御在极快地调整,王重看不清木盾后的变化,但是从盾墙上传来的波动看来,唐军不断地加固着盾墙。

    而后第二层木盾竖起在第一层木盾之上,将盾墙升高到两人的高度。木盾间青洲甲士弩手抛出零乱的箭矢,吓阻雷骑去破坏盾墙。王重

    尚不及收拢本队,他所带的雷骑已经埋身在一座巨大的木城中。他无法想象这座由盾牌构筑的城墙到底有多么坚固,但是以轻骑已经决不可能冲开。

    他开始后悔,对青洲甲士,的轻蔑和那个年轻武士的诱敌让他所部无从施展赤潮的冲锋优势。此时盾墙微微震动,随着机括运动的摩擦声,王重眼睁睁地看着坚固的巨墙带着数千长矛缓缓地压迫过来。木城内一片惊惶的马嘶声。此时,王重忽然听见了鼓声!一骑黑马疾风般驰到土山下,董卓战衣束在腰间,铠甲上尽是尘土,疾步登上土山。

    “主上。”贾诩心下一阵轻松。董卓来不及解释,抽出一面白旗掷下土山。掌握大旗的军士立刻开始挥舞巨大的白旗,数十面高达丈余的白旗在土山上招展,远近十里都可以看见。“主上,难道……”贾诩大惊。原本他们已经将先锋的雷骑尽数封闭在木城里,正可以全数歼灭。董卓下令打出的旗号却是木城停止移动,也就是放雷骑一条生路。

    “听见鼓声了么?”息衍眺望前方,低声喝道。贾诩这才注意到远方沉沉的战鼓。那阵鼓声此时还在远处,并不响亮,可是缓缓敲击起来,别有一番震人心魄的力量。贾诩顺着董卓的眼光看去,远处微微的烟尘升起,赤红色的骑兵方阵缓缓吞没了草原的黄绿色,鼓声随之逼来。而木城里的雷骑方才还惊惶不定,此时却忽然静静地拉住战马,围成一圈自保,骑枪指向周围。

    “拿鼓来!”董卓喝道。一面战鼓摆在董卓面前,他操起鼓棰一振,不轻不重地击了一串鼓点。已经逼近到一里外的何进麾下的骑兵缓缓定住,对方的鼓声稍稍停顿,而后极沉极缓地连击几声。

    董卓沉默片刻,猛地操起鼓棰,用尽全力一击下去,鼓声震耳。董卓掷下绿旗。青洲甲士的盾墙微微一震,面向北方洞开了一个缺口。王重这才看清楚了,盾牌后是由辎重的大车固定,所以固若金汤,战马和人力都无法撼动这种借助大车和机括力量推动的盾墙。

    王重沉默了一刻,返身对着远处土山上微微躬身。他看不见墨色大旗下的董卓,只是谢那个发令的人。而董卓在高处却能看见他,董卓微微一笑,也是躬身行礼。王重马刀一立,先锋的雷骑结成阵势,从缺口中缓缓了退了出去。而后放开马蹄北向而去,王重是最后一骑,他双手提刀,策马倒退着缓缓离去。

    直到双方相距有二十丈之远,王重才掉转马头,去追赶自己的部署。北方不再有鼓声传来,转为鸣金。董卓默默不言。

    “大将军!”一旁赶过来的张璇问,他已经赶到了土山上。“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何进麾下大军的雷骑的冲锋,是闻名天下的两段冲,从来都是分为两层,连续冲锋,先锋的两千人即便被包围,后面的数千人随着跟上,也足以摧毁我军,”董卓低声道,“不过何进既然无意损失先锋的两千人,彼此也就相安无事。”

    “何进大军若是去而复返……”“斗志已竭,不加以逼迫,他麾下的大军不会再回来。中军还是竖起盾墙戒备,”董卓道,“离公鼓中之意,应该是会遵循我和他的约定,退回帝都三辅平原。这次偶遇,一场小战,兵不血刃而各自能够平安退却,已经算是不坏的结局了。”董卓沉默了一刻,忽地问:“张鑫?张鑫在哪里?”张璇和贾诩都猛的一惊,猛醒过来,自从开战,两人都没见过张鑫。

    前方的草坡下,这里已经是何进大军的阵后,距离两军相接的地方超过五里,远处战场的厮杀声传到这里不过是隐隐的喧嚣。草原一片开阔,秋风长草漫漫,这里仅有几十骑围绕着一匹白马。

    那匹白得耀眼的骏马上,端坐着方才跟随威武大将军何进的黑甲武士,他摔伤的手腕上缠着生丝的帕子,正与一名统领装束的雷骑并立,眺望着远方烟尘滚滚的沙场。何进治军重在气魄,一击必杀,绝不给敌人留喘息一口的机会。所以雷骑军一旦冲锋,经常是倾巢出动,阵后所剩的只有这数十名雷骑,但是这些精骑披挂笼罩全身的黑甲,一色的火红色战马,战刀和弯弓的制式都与普通离军骑兵不同。

    周围一片宁静,但是雷骑们阴冷的眼神还是在周围游走,有如狩猎的鹰一般犀利。

    “刘兢,有什么动静么?”统领转向手下副将。那名副将正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脸上满是警觉的神色。但是四周放眼望去,一马平川,一直可以看到十里开外,除了远处两军交接,并无其他敌人逼近的迹象。统领慢慢转动目光,猛然回首,注意到自己避风的草坡。

    衬着苍白的天幕,似乎有一点乌金色在那里一闪而灭。“敌人!”统领大喝。仿佛是回应他的呼声,草坡后一匹雄健的黑马龙一般腾起,在空中夭矫!马嘶声撕开了战局的序幕,那匹黑马四蹄落地,数十骑跟上了它,一场居高临下的冲锋被瞬间发动!这些青洲的军人高举着骑枪嘶声大吼,地势加剧了马速,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区区几十人冲下的势头也如雷骑冲锋一般,携着排山倒海的力量,连久经沙场的雷骑也为之震骇。

    在前军冲锋的时候被阵后突袭,在雷骑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事,雷骑们已经习惯了敌人惊恐的聚集在阵前高举枪列和盾牌去抗拒他们的赤潮,而不是还能有胆量打开阵后的战场。

    “镇静!”统领佩剑出鞘,“弓箭!”唐军轻骑距离这些雷骑只剩数十步了。随着统领下令,数十名雷骑整齐地抽出角弓,搭箭上弦。数十枝羽箭指向冲下山坡的唐军,雷骑们面无表情,控弦不发,统领缓缓举起了马鞭。

    “杀!杀!杀!杀啊!”青洲的军士们吼叫着。已经无人可以退缩回去,即使面对弓箭,即使是带着商人般敏锐和怯懦的中洲人,此时也一样有赴死的胆量。而且,他们的领队就冲在最前面,是那杆乌金色的长枪,还有那个打翻了大柳营里几乎所有年轻将官的男人,给这帮第一次真刀实剑拼杀的小卒子们以信心冲下去。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已经可以闻见对方战马的腥骚气味,统领猛地挥下马鞭。箭雨离弦,领先的几匹青洲甲士战马同时被数支羽箭刺进心口,惨嚎着高跳起来,把骑兵摔下马。更多的箭则是从青洲甲士的嘴里和双眼中穿过,直透后脑。

    雷骑发箭之后立刻收弓,整齐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没有丝毫混乱的迹象,而是像生铁铸成一般立马原地,等着青洲骑兵自己冲上刀口。

    想要抓取这个机会,这一队小小的青洲甲士太天真了。这支数十人的雷骑,是威武大将军何进随身的精锐“雷胆营”。能成为雷胆,这些人无一不是久经战阵杀人无数的好手。何进身先士卒屡屡冲锋陷阵,却又平安归来,都是因为这一营雷胆的护卫,敢向他们挑衅,几近于自刎。

    当先的雷胆策动战马,堪堪擦着青洲甲士的战马驰过。青洲甲士的骑枪擦着雷胆们的鲮甲走空,而过马的瞬间,刀光一顿,几颗头颅被血泉冲上半空,坐在马鞍上的青洲甲士只剩下无头的尸体。能在箭雨中幸存下来的青洲甲士如今仅剩下一匹黑马,在战友的血幕中直冲过来,不顾一切地杀向数十名精悍的雷胆。

    雷胆中爆发了一阵无情的冷笑,统领也并不压制,这些杀人如麻的武士本来就比普通骑兵更多一份倨傲,这支青洲甲士胆敢挑衅他们掌中的马刀,落到这个下场只是咎由自取。

    刘兢尖利地怪叫了一声,策马而出,猛地掷出了手中的长刀。雷胆们的马刀以铁链联在腰间的皮带上,掷出之后,还可以收回。刘兢就是要以掷刀之术取最后一个敌人的脑袋,长刀劈破空气,剧烈地旋转着攻向了对手的脖子。刀光凄然空旋。统领转过头去并不再看,他对人头落地这种事情,已经看得太多了。而他忽然觉得后颈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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