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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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吸取前朝教训,立嘱“非周氏不得称王,非大功不得封候”,这两点即使在周周身后也执行得很好,确保了周朝江山没有旁落别家。最早的封国不过一郡大小,因此郡国等大,常有郡改国或是国改郡之举,分封诸侯在国内享有无上权力,然而毕竟国土不大,也就相当于一个郡守。然而这样三代以后到宁帝时,大小诸侯国已有二百余个,皇帝能够直接控制的领土甚至不到现今王域的一半,东陆之大,已是封无可封。
自周宁帝开始,王室开始采取领税不领土等方式,试图收回诸侯手中的权力和土地,于是从这一刻开始,一直绵延到周末的诸侯兼并与纷争开始了……周宁帝庙号为“宁”,却没想到自己开启了周朝最漫长也最致命的纷争。 刘,吴都是周姓,世袭公爵,领地在王域以北的铭泺山下。论起亲疏,还是周清的叔伯兄弟。说是封领,却不能如后来说的“乱世十六国”一样,他们只领封地的赋税,虽然也有公府,但是职权远不如当地郡守,说周了只是世代袭爵吃国粮的富家翁,然而在一郡之内也算身份尊贵。
《十一宗税法》发下以后,诸侯还未来得及反应,这两位本该躲起来闷声发财的闲人却率先发难,说这种做法“有违祖制”,甚至指称周清是悖逆之君。细究起来,《十一宗税法》这项苛税就算真的得以推行,刘,吴国公仍然是做他们的富贵闲人,对刘,吴两国也并无根本性的利益损害,在如虎狼般的诸侯还在作壁上观的时候,这两国公跳出来,很难说没有人在背后推动。然而问题终究是摆在周清面前了,虽然有仁帝的遗诏,然而依靠政变上台的合理性始终是天下人目光所在,现在刘,吴两国就公然质疑这种合理性作为抗诏的手段。或许是仁帝手段又太柔和,其在位五十七年,一直秉承“治世用轻典、非悖逆无取性命”的原则,尤其对犯了过错周姓皇族,惩罚手段大多为无伤痛痒的申斥、闭门思过之类,最重一次不过削爵一等。
在刘,吴两公的计划中,得到背后支持的他们能够拖到诸侯下水就算是成功,而他们也可以安心领取报酬藏到幕后继续做他们的富家翁了。百里羽必须为周清做出抉择,如果不征伐,不解决这两个作乱的小诸侯,那么《十一宗税法》的推行完全没有机会,周清本人都有被迫退位的可能;而如果出兵讨伐了,是否会彻底激怒那些藏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世家政治势力,从而把新皇帝周清逼到必须独力决战整个东陆政坛的地步?
百里羽举棋不定,宗祠党也寝食难安。刘,吴二公背后的势力无疑是他们,他们下了一步很毒的棋,但是这步棋下出去之后,宗祠党也只能静等周清的应手。周清已经很多次令他们心惊肉跳措手不及了,这一次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宗祠党在羽林天军的眼线日夜不停息的监视着军队的动向,看皇帝时候会忽然调动大军讨伐,同时他们也在苦苦等待着皇帝召臣子们上殿议事,如果周清希望平安解决这个事情,他必须考虑这次对宗祠党低头,撤销《十一宗税法》,自然刘,吴二公在宗祠长老们的斡旋下会表示俯首继续听从皇命。
正当世家大族的家主们和皇室大臣们私聚在密室里讨论,考虑了各种可能,准备了完全的应对方法时,可怕的消息传来,皇帝亲征了! 而羽林天军居然没有得到一点要出征的消息,皇帝出征,仅仅带了五千人的金吾卫。皇帝带着所有守卫皇城的亲军出征,去讨伐自己的叔伯兄弟,这在周朝的历史上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大臣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周清已经离开天启超过一百四十里,如今帝都兵力全空,只剩下毫无战斗力的京尉守卫,如果此时再来一批蛮蝗偷袭天启,宗室长老们的性命怕是都难保。 刘,吴二公和宗祠党再一次错估了周清这个人,这个没有受过皇家教育、靠着政变起家的皇帝并不具有皇室的“一般常识”,同样的,一般的约束在他面前也无能为力。
周清做了最简单、也是积弱已久的周氏皇族最不会轻易做的决定——宣布两国公为叛党,向诸侯要求勤王,御驾亲征。他没有想过要留下什么人保卫帝都,反正他自己已经不在帝都了,不用管那些老臣们的死活。他也不准备动用很麻烦的羽林天军,这大概是百里羽做出的抉择,至关重要的时刻,他还是相信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玄天阁,他相信这些年轻军官已经成熟了,可以一战。五千金吾卫虽然不多,却已足够他打胜这场仗。百里羽毕生都是一个赌徒,他决定要赌这一把的时候,便不再有任何犹豫,他下最大的赌注。他要借此练兵,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摆出了最强阵容:
金吾卫骑都尉苏深任车骑将军,金吾卫都尉李当心任先锋营统领,虎贲卫校尉叶望任护军将军,金吾卫校尉叶正任游骑营统领。皇帝周清亲自任督师将军这个阵容如此华丽,十年之后,一个北蛮部落的主君若是看到这样的一支军队来讨伐自己,势必也要感到几分荣幸。
“铁旅之车”倾巢出动,对于任何对手来说,都是极尊敬的一战,当然也是很倒霉的一战。皇帝也并非没有留下镇守的人,可镇守的人只有一个——“兰台令”百里羽自己。这个优雅飘逸的年轻人奔赴世家大族们的府邸,微笑着求见诸位家主。还没有从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的家主们被迫接见这位皇室大臣的新秀,并且小心的应对这个看起来温润如水,实则悍勇如鹰的年轻人,共话对皇室的忠诚和隐忧。百里羽长袖善舞,穿梭在帝都政局之中,他成功的向宗祠党的重要人物都施加了压力,令他们看不透自己布下的迷阵,并且悄无声息的把压力施加在这些人的心口上。
当时帝都已经陷入了极度的不安,一再有流言说皇帝轻身犯险,太清宫无人坐镇,更有传闻北方的蛮族蠢蠢欲动,时当危难,帝朝大厦将倾,应当迅速迎回在外游历的青王主掌大局。不过很快,这种说法就烟消云散了,青王最终也没有被召回。很大的可能是在衡量之后,宗祠党大臣们认为召回青王的风险太大了,帝都里还有百里羽这样一个危险的对手,宗祠党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怎么出牌。
分析当时的局面,百里羽只不过是用了一招疑兵,他要以自己一个人拖住整个天启的局面,撑到周清得胜归来。尽管出兵决断做得很迅速,然而周清却并不急于进逼。五千金吾卫精锐——此时的金吾卫已经不是仁帝修文年间的金漆木偶,战斗力直逼诸侯军——如果轻装疾进,只需要三日就可兵临城下。然而周清一路上足足走了十五日,十五日足够翊、邡二公得到各方面的线报并且做好战争准备。应该并非出于宗祠党的授意,刘,吴二公在国内招募“义勇”,公然组织了一支千余人的私人武装。如果宗祠党的幕后人物及早的获知这个消息,必然会发现这是一步自杀的棋而加以阻止。募兵对抗坐实了两位国公的反叛之名。 周清不仅在等待刘,吴二公募兵,而且也等待着诸侯勤王的军团,他出征前亲手签发了勤王诏书,以各种方式向着四方诸侯高速传递。楚卫国作为皇室分家、多年忠臣,率先响应,国主周颐亲自率领的楚军队助阵王师,计盾甲步兵六千人。
王师阵容庞大而行动缓慢,极尽皇家的雍容。可松懈的外表下掩盖的是躁动的求战情绪,第一次临阵的金吾卫士兵渴望战场,以一次完整的胜利为他们的功业开篇。在苏深的建议下,周清利用了这种心态,随着缓慢的行军,士兵的斗志一天天积累。当王师最终列阵于刘,吴二公的食邑下时,城中的“义勇”们面对的是整列整列欲脱牢笼的狮子。这种战略被后世称为“抑战”,又称“百单一略”,因为此略是兵家经典、大周朝八柱国素文叶所著之《百战韬略》中所未见,亦是后世兵家对苏深推崇备至的原因。
此时王师继续会合了赶来勤王的明国公朱庭慎。这个蛇之家徽的继承者现在还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令后世史学家不解的是,在风云变幻的权力棋盘上,他始终坚定地站在周清一边,在周清一生的时间里,他都将是周武皇帝最忠实的追随者和盟友,从未有过丝毫背叛。或许是绵延数十年的蛮蝗为祸甚烈,又或者周清确实有着后人所不了解的领袖魅力,总之,从朱庭慎见到周清的这一刻起,明国就被牢牢地栓到了周武皇帝庞大的战车之上。
此刻王师已成摧城之势,刘,吴二公的明智选择是立刻捧旗出城投降。但是天知道刘,吴二公怎么想的,这两个无用之人竟然还准备和周清小做交战,讲讲价钱,他们眼中仅仅为了纳税的事便大动兵戈兵临城下实在是对宗室的挑衅,所以仍旧在城中勒兵备战。当然,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投降,但是投降的前提是不能丧失公侯的体面。双方的战斗开始于镇远三年十二月十九日,也结束于这一天。
根据战报,周清没有亲自指挥,而是将他的车停在距离战场不远处的小山上,仅带一百名最精锐的玄天阁众充作守卫。楚公爵周颐执驾,明公爵朱庭慎充车右。真正履行战场指挥责任的是苏深。“破军之将”苏深的运筹帷幄之才在这次的战斗中并未获得什么发挥的机会。他以李当心为前锋,决战瞬刹而发,李当心阵斩刘公。年轻的李当心在这一战中以其精湛的步战技巧获得了全军的仰慕,成就了他日后的美名。两军阵前,刘公周长意原本看不上这个看似文弱的金吾卫先锋,自恃武艺,竟然亲身出马要迎战这个胆大妄为敢于挑战宗室公侯的年轻人,因为李氏家族在帝都贵族中只能名列二等,一个二等贵族青年胆敢挑战周氏子孙,这在周长意看来简直狂妄。
主将对冲,而阵前李当心并未放马,在周长意的骏马距离他还有五十步的时候,他从马鞍上脱的跳下,闪电般前突,擦身而过的瞬间拔剑杀死了周长意。此时尊贵的刘公大概还没有弄清楚对方下马到底是不是要投降。苏深在战后呈交了一份战报,描述了这次作战的经过,为刘公的死做了解释,说这次交战开始突然,结束也突然,出乎任何人的意料。而他本身作为领军主将,当时还在阵后调动兵马,未及赶到阵前观战,当然也就无从阻止作为宗室贵胄的刘公被杀,非常自责云云。毫无疑问,这个解释无法让世家党的大臣们满意,读到这份战报的结果,只能让某些人心口大痛气涨如鼓,可百里羽依然允许这份战报被呈交给帝都的世家大臣们,本身就含着威胁。
山上观战的周清对于这一战的结果早已了然,只是借机彰显自己的兵力给两位诸侯看,明公爵朱庭慎年少,不住起身观望。战场上大周旗与三色草旗混杂起来,人声马嘶,尘土飞扬,朱庭慎看见了一位只着长衣的金吾卫军官在王师中中远超同侪,纵马奔杀,单枪匹马连夺十八面纛旗,直冲到敌营前方。此时未来权倾天下的帝王与掌控大权的诸侯都只能是看客,年轻军官突破敌军栅栏,长枪刺出,势可摧城,以沛莫能御的力量直击刘军营门,营门应声而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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